玉九目光空洞地朝早已爬起来的周寒渡看去。
他不是想死吗？不是希望自己杀了他吗？反正都杀了这么多人，不差这一个，干脆让他如愿以偿好了。
玉九拖着剑朝周寒渡一步步走去，他看到那人瞳孔映照出来的自己，一身染了血污的白衣，连脸上也溅了血迹，是他讨厌的脏乱的模样。
但紧接着，他从那人从来都是死水一般的瞳孔里，看到了欣喜，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安心。
为什么会安心呢？看见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他就如此开心吗？他就这么渴望把自己变成他仅有的同类吗？
玉九不懂。
他内心压抑着的戾气被周寒渡放了出来，那人彻底撕毁了他伪善的面具，在众人面前将他撕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那些人的目光洒在他身上，像在审视又像是嘲弄，告诉他——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
玉九缓缓抬起手，剑尖对准了周寒渡。
这一剑下去，一切都会结束了吧。父亲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他也可以摆脱年少时起那些如影随形的噩梦阴影，重新做他的玉如许。
他闭上眼睛，内力再度涌动，重新在剑上流转起来。
就在他正准备将剑向前推出之时，原本垂着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温热的手包裹住，随即一阵暖暖的内力顺着手心联结处传入体内。
玉九整个人瞬间清明了许多，他回头看去，只见柳惊澜一只手正握着他给他输送内力，而另一只手，拿着已经出了鞘的刀。
对上他的眼神，柳惊澜轻轻笑了一下，他走上前两步，站到了玉九身边。
玉九目光一直追随在柳惊澜身上，只觉心里那股狂戾之气似乎随着那阵暖流逐渐消散而去，说不出的安心。
柳惊澜看着面前的人，淡声道：“周寒渡，你真可悲。”
还不等他说话，柳惊澜喉结微动，再次沉声道：“你嫉恨玉谦，嫉恨他和你天差地别的命运，你本可以努力变成和他一样优秀的人，却自甘堕落深渊之下，到头来还要怪罪是命运厌弃你。你以为你赢了玉谦，却不知人家从头到尾根本没把你当做对手。你以为毁了他儿子就是毁了他，但你错了，玉如许永远也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
周寒渡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曲，他那些阴暗的心思被一语说中，终于恼羞成怒，不禁大喊道：“你住嘴！你是以什么身份在为玉家出头？没错，我就是恨玉谦，我不仅要毁了他，还要毁了他引以为傲的唯一的儿子！我要让那高高在上的玉家从天上摔落下来，要玉谦最宝贝的儿子亲手杀了我，变成我的同类！”
“变成你同类？”柳惊澜冷笑一声，“你根本不配死在他手上。”
话音刚落，握着玉九的那只手倏忽松开了。玉九只觉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那熟悉的温热再次覆盖了上来，柳惊澜遮住了他的双眼，内力沿着他的手心持续朝自己体内运送。
玉九听到柳惊澜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而温柔地响起，像是混沌虚空里唯一的清晰。
“从今以后不必再伪装了，你是什么样，我就爱什么样。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在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