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文学>网游小说>红楼志怪 > 第 38 章 穿书三访名伎薛涛 黛玉初会校书女郎
    这几日太忙,无暇顾及香菱那边,黛玉心里总有不安,此刻才想起,既然有那现成的名师摆在桌子上,她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班门弄斧呢?

    想到此处,黛玉当即就取出风月宝鉴,临照时,却突然举棋不定起来,不知道该照哪一篇,若是入了古诗,到底是诗人凭空所想之境还是下笔时的现实场面?如果是想要寻访诗人生平,是否照史书所载更稳妥一些?

    踌躇再三,黛玉去书橱深处寻出《嘉定府志》,这还是昔日她为了解这位大唐才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外面寻到的一本地方志,里面记载有薛涛生平:“薛涛,字洪度,长安人,随父宦流落蜀中,遂入乐籍,辨慧工诗。韦皋镇蜀,召令侍酒,称为女校书,出入幕府,历事十一镇,皆以诗受知。”

    潦草几笔便将一代才女生平概括,黛玉心中有几许苍凉升起,心想,不如就以风月宝鉴照此章句,且去探看。

    于是她从书里撕下这一页,紧握在左手之中,右手执宝镜,果然,一阵天旋地转,睁眼已到了一户绿意深杳的院落之中,黛玉正打量四周,突然屋内传来一阵嘹亮的啼哭声,黛玉透过窗纸向内看,一位高大的男子怀里正抱着一位襁褓之中的婴儿,床榻上的女子发丝凌乱汗水涔涔,面向怀抱幼婴男子的脸上泛出一抹苍白恬淡的微笑。

    “既是生于这仓惶乱世,惊涛骇浪之时,不如就取名为‘涛’吧。”

    “不好不好,”刚刚生产过的妇人挣扎着要起身,声音还有些虚浮无力,蹙起的长眉显示出内心的不满,“老爷怎么给女儿取这样一个雄浑声壮的男子之名,未免有些不雅。”

    “有何不雅,我薛郧的女儿要那等窈窕雌声作何?”男子语气之中颇有几分不屑,拧眉细思片刻,展颜向襁褓小儿笑道:“为父给你取名‘涛’,小字就用‘洪度’如何?为父愿你一生无论遇到何等洪涛汹涌,风云开阖,都能安然度过。”

    那襁褓之中的婴儿竟如听懂了一般,张开嘴咯咯地笑起来,黛玉在窗前注视着这一幕,心里兀自激荡起来,暗道:大唐诗坛的孔雀就此诞生了!

    日头西移,光线之中的细小微尘如同时间走过遗落的金粉,黛玉心想,果然,穿进史实的记载,薛涛的世界是从生而起,将生老病死一一演绎过才能到达末尾,中间的节点并非能为自己挑选左右,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也成了书里的路人。

    于是她穿墙而出,展开手中紧攥着的那页记载,风月宝鉴甫一反照,自己就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推了出去,临行前瞥去最后一眼,岁月静好的兵部主事薛郧府邸,此时,上上下下没有一人知道等待在他们前方的将是何种宿命。

    转瞬之间,自己又回到了潇湘馆的闺房之中,灼灼白日成了浓稠夜色,黛玉拿起《薛涛诗》悠悠翻了几页,只见她提笔蘸墨,试探性地在手臂上用小字题了一首《井梧吟》——据说这是薛涛八岁时的作品。

    风月宝鉴光洁的镜面映出黛玉蕴藏着兴奋和期待的眸子,她深吸一口气,紧紧地闭上双眼,心跳如擂鼓,在强烈的白光照耀下,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清风频频拂过耳畔,带走焦心劳力过后的疲乏,环望一周,还是初来时那个院子,黛玉心里大喜,由此可见,短小的诗幅依然构成一方独立的天地,这些作品就是诗人漫长一生中鲜明的节点,如此,她才好有的放矢。

    此时,薛郧正仰头看着院子里高耸入云的梧桐古树,高声吟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说完便向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道:“洪度,你来接下两句,将此诗续成整首。”

    在父亲的殷殷目光中,女孩略一思忖,以清脆甜爽的童稚之声答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薛郧喜上眉梢,为女儿敏捷的才思而心花怒放。

    黛玉一时怔忡,缓缓吟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迎来送往,绝非佳兆,联想到薛涛在父亲薛郧因平乱成都绵竹兵变而不幸去世后没入乐籍沦落风尘,黛玉叹息一声,世事难料,一语成谶。

    黛玉转身闪入墙角,借助臂上抄写的诗词,用风月宝鉴一照,瞬而便又重新回到了潇湘馆中,此时已经夜深人静,月上柳梢,满地清辉,园内园外悄无声息。

    本来是想拜托才女薛涛亲教香菱作诗,却因为对生离死别的惨剧心知肚明却不忍眼见便匆匆归来,她有心襄助,却受到“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之语的桎梏,心想若是贸然改动这些青史留名的文豪墨客的生平轨迹,必然影响到其一生的创作生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影响到梦洲和真实世界的历史,师父也是必然不允的,是以,就算她方才生出帮助薛涛之父薛郧避祸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

    黛玉坐回书桌旁,在烛光下又翻动起那本《薛涛诗》,忽然看见这一首诗,黛玉心里一动,有了主意。

    原来这首诗题为《罚赴边有怀上韦令公》,其一云:“黠虏犹违命,烽烟直北愁。却教严谴妾,不敢向松州。闻道边城苦,今来到始知。羞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

    此诗中的韦令公就是彼时任西川节度使的韦皋,黛玉站起从架子上找出《旧唐书》,翻到《韦皋传》,粗读一遍,才知道,贞元十七年,“吐蕃北寇灵、朔,陷麟州,”韦皋奉诏出兵深入蕃界,其中一路“都将高倜、王英俊领兵二千趋故松州,”大约是薛涛开罪了这位节度使,因此被罚赴边城松州高王营中以遣军。

    怪道一个曾写下“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这样诗句的女子竟然一改往日铮铮傲骨,作出《十离诗》这样哀怨凄楚,有着妥协讨饶意味的作品,《十离诗》共有十篇,其中首诗便是《犬离主》——“驯扰朱门四五年,毛香足净主人怜。无端咬著亲情客,不得红丝毯上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