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是北城方家的小公子,其师乃是京城第一画师邹洵。

    宫廷画师的地位于本朝不算低,邹洵也是有着鬼斧神工、神来之笔的美称,而这位方家小公子天生就是个画痴属性,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绘画天赋。家人实在拗不过他,便托人拜洵先生为师,进行系统的学习。

    早年言锦经常出入宫廷画舫,也曾与他们师徒二人交好,只是他们一颗心扑在作画上,几乎做到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后来发生中毒事件后,世人皆以为言锦成了不折不扣的傻子,连绘画的天赋都已泯然众人,饶是他们也不例外,虽未彻底断了来往,也相处得不多。

    “奴才请敏公子上门一叙?”小胡子迫不及待地张罗着,却被尤鲤鲤突然叫停,昨儿个成王上门耽误了他们的会议,却叫她想出了更佳的主意,下一盘更大的棋,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在没看到真正结果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左右王府里也不缺一口饭食。不管尤鲤鲤如何安排,如何折腾,言锦都是那副冰山不动的神色,看起来丝毫不关心一样。唯独在用膳的时候,就着“超高清5g吃播”能多吃下去两碗饭。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她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却有着随机应变的能力,不管是拆了东强补西墙,还是借了南风堵北风,计划已经妥妥写在心里,排练终究只是走个过场,他们期待着、等待着剧情的正式开幕。

    苍瞑的暮色,笼罩着西去的晚霞,在慢慢降临的黑夜中,悄然撒下一张大网。方敏才进了家门,来不及整理满心的疑问和慌乱,便被他同父异母的二哥堵在门口。

    “听说小弟得了一幅名家画作,能否给哥哥欣赏一番?”方祁是个沽名钓誉的,文采水平一般,偏偏爱搞曲水流觞这种雅事,尤其在方敏拜师之后,更加愿意在文人墨客面前露脸,彰显身份和才华。

    “二哥是如何得知?”方敏倒吸一口凉气,一脑门的问号。他在翰林院画了一整日,颇有些疲惫,尤其在方才的路上,马车外头竟是迎面闯进一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丢下这幅画作便不见,惊得现在手脚还凉着。

    “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我如何不知。”方祁盯着他手里的那幅画,小心思全写在脸上,“能让小弟这般紧张,肯定是一等一的好画,也别吝啬给哥哥瞧瞧。”

    方敏几乎每日都往家抱画,有的仅是一点灵感或思路,更有的是轮廓和初稿,从未见兄长如此感兴趣过。旁的不说,今日怀中的这些画,里头的确有一副黑衣人送来的卷轴,他借着月光瞧了个仔细,佳作无疑。

    “传遍了?”他念叨着话里的漏洞,百思不得其解。亥时一刻他才归家,街上分明没什么路人,怎会传遍他得到名画这一说?认定了方祁是在撒谎,他也不多追究,夜已深了,给他瞧瞧罢了,“二哥看画就看画,唬我作甚。”

    两兄弟迈进堂屋,煤油灯点亮了一方天地,再次看起这画来,方敏眼中更是惊艳。他倒不会追究画的来历,只要是佳作良品,砸锅卖铁都要拿到手。而且,保不齐有人为了同他探讨画作,特意出此下策。

    与他不同的方祁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他不是水墨画的行家也能瞧出三分精湛来,尤其弟弟研究半天之后,他更认定了坊间传言是真,方敏当真得了一幅名作。

    整个画面墨色淡雅,树干处的明暗勾勒极为凸显画师水平,墨淡而干涩,使得树干的质感挺拔类山石,深稳向下扎根。而树枝处站立的雄鹰,墨重而柔润,笔墨韵味更足,羽毛颇显出光泽和生机来。

    “这画真不错。”方祁垂涎欲滴,即刻转头看向方敏,谁料他当即冷下脸面,“不借!”

    他这兄长什么都好,唯独热中名利,喜欢招呼十几个文人骚客上门赏字画,隔三岔五就要同他借上几幅。别说今日这画不是他的,就算是也不能借,他还没看够呢!

    这画作者比他强太多,手法不像师傅那般注重传统的枯湿浓淡变化,却也有三分的熟悉。他下笔极为大胆,观察又非常仔细。透过强有力的画笔之下,也能看出是个坚毅之人。

    “我都约了人,总不好放鸽子的。”好弟弟挂在嘴边磨了几个来回,方敏实在受不了他哥哥这招,挺大的男人惯会撒娇,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勉强答应明日请人上门赏画,前提是他得在场陪同。

    他素来不爱这种人多的场合,可偏偏这幅画还没看够,索性请上一日的假期,待到晚间时分,带上这画去师傅家问问、学学。

    方祁哪里管他是什么心思,得了一声许诺便吩咐下人筹备明日的赏画会。他不通文墨不要紧,他认识一群博览群书的文人,方家的人脉振兴不靠他,难道靠方敏这个画痴?

    料峭枝头,秋意正浓,老树上的喜鹊摇头摆尾地叫着,好不热闹。方家兄弟组织的赏画会至此正式拉开帷幕,最让人意外得不是方敏的出现,反而是卷轴缓缓打开后的画作。

    若说京都籍籍无名之人肯定不多,这画究竟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呢?